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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要为我介绍女朋友的家属,终于还是把我【投诉】了!

2021-06-08阅读:11243
来源: / 责任编辑:爱爱医小编


来源:最后一支多巴胺

作者:最后一支多巴胺

爱爱医已获作者授权转载此文


三年前,68岁的老张突发脑出血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手术后,老张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治疗了将近四十天才得以出院。

命虽然保住了,但生活质量却没有了。

不仅因为老张的四肢再也难以抬离地面,而且为了保命,完全丧失排痰能力的老张被进行了气管切开手术。


1


躺在病床上的老张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反应,除了可以追踪物体的眼球运动和气管切开处偶尔发出的痰液呛咳声之外,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能做任何自主动作。

即使发着高达39℃的高热,老张身体上还在覆盖着厚厚的被子,甚至在被子上还加了几件衣服。

“这是怕病人烧的还不够高吗?”发现这个问题后我随手掀开了这些被褥衣服,而此时老张的头颈部、上半身正在流着汗

交班的同事有些委屈道:“没办法,说了多少遍,家属就是不听,我刚给他拿开了,家属又给盖上了。”

“你老是让家属进抢救室做什么,让家属看两眼就可以了。”急诊抢救室里有专职护工,对于病人的生活护理完全不用家属操心。

但是,急诊抢救室毕竟不是病房,在来来往往嘈杂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做到让家属完全配合。

就像老张的家属一样,只要急诊抢救室的大门打开了,她总是要想方设法挤进来。

“等会我和她沟通一下。”

2


自从气管切开之后,老张已经反复多次出现了肺部感染,和往常相比这一次病情却要更加危重。

一周前,老张开始出现痰液增多,呼吸急促,三天前开始出现发热,18小时前开始出现意识模糊。

被送进急诊抢救室时,老张已经处于严重休克阶段,而根本原因正是重症肺炎。

陪同老张来到医院的只有一位家属,便是老张的妻子,一位不到七十岁的老年女性。

交班结束后,我又仔细研读了老张的病历资料:严重的感染已经让老张命悬一线了,血压需要强有力的血管活性药才能勉强维持在90/60mmHg左右。

我将家属喊进了谈话间,请她坐下,又摊开病历资料道:“老张的情况你都了解了吧?”

家属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双手合拢放在胸前央求着:“救救他吧,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

“医生肯定会尽力救他的,但是情况你了解吗?”我自己也找来一把板凳坐在了她的对面。

虽然在家属的头发上没有看见白发,但从眼角的鱼尾纹和松弛的皮肤也能够看出沧桑的老态。

“我检查了老张的资料,他住过三次院,还在ICU住院过,我想前面的医生一定都和你介绍过情况吧?”

家属停止了摇摆双手的动作,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是我们也死不了,只能这样活受罪。”

老张刚被送进急诊抢救室时,接诊的医生便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也和家属沟通了病情。

正是这位家属签字,一旦老张病情进展,拒绝包括心肺复苏在内的一切积极抢救,并且拒绝ICU住院治疗。

既然同事已经和家属沟通过,并且签下了字,我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和家属沟通呢?

话还没有说两句,家属已经在开始用手擦拭眼泪了。

“我找你谈话有三个目的,一是要确保你知道老张的病情,知道自己签字决定的意见意味着什么样的结果;二是想知道这个意见是不是所有家属都同意,你能不能做主?三是要告诉你,治疗期间要尽量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肯定会尽力去救治的,但你不能关心则乱,甚至耽误我们的治疗。”说完话,我停顿了几秒钟,看着她,想得到她的答复。

家属看着我,尝试着开口说话,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要如何安慰。

过了一会,她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平静:“没事,我能做主,我儿子还在外地,过几天才能赶回来。我就是不想让他受罪了,这几年受够罪了,我昨天就和儿子说过了,他还问我:“妈妈,你觉得爸爸这样活着有质量吗?”

既然家属对患者的病情十分清楚,对可能出现的后果又完全明白,而且主要的家属之间也有着一致的以纪念,那么谈话很快便结束了。

离开谈话间时,家属还在点着头感谢道:“你们真好,态度也好,从来没有人这么详细和我说过,谢谢你呀!”

3


“家属没有你们说的那样难以沟通呀,也很配合。”我对正在为老张吸痰的赵大胆说起这件事。

赵大胆却不以为意:“她表面上什么都好,小心背地里投诉你!”

赵大胆的话让我有些生气:“我按原则办事,她投诉我什么?再说,只要多沟通,能有什么矛盾?毕竟实际情况摆在眼前。”

赵大胆从老张的气管里吸出很多的黄粘痰,甚至有源源不断的趋势。

因为吸痰带来的刺激,让老张有些烦躁,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如果不是四肢偏瘫,他一定会立刻跳下床逃离。

“你忍一下,马上就好,好多痰不吸出来就好不了,就吸最后一次啊,来,配合一下。”赵大胆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老张继续干活了,不再搭理我了。

老张的病情很危重,不仅是要进行强有力的液体复苏,还要积极抗感染,吸痰引流,这是一系列的治疗方案。

饶是如此,也没有人能够保证病情不会恶化进展,甚至病人会在不久后便心跳呼吸停止。

急诊抢救室里像老张这样的病人曾有很多,有人侥幸闯过了这一关,有人永远将生命留在了这个房间。

虽然病人们的情况很严重,但绝大多数家属都能够理解。

几个小时后,家属又一次进入了急诊抢救室。

而这一次,是我主动放她进来的,因为她说:“这个点我要给他喂点水,我要看看他,不然他一定会害怕。”

既然家属这样的要求了,而且是一位十分客气的老人,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我是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宝宝,你怎么样?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很好,你要坚强,你一定要坚强。”家属开口说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以“宝宝”两个字来称呼老张。

我坐在几米之外的工作台后,看着不能说话的老张,看着那位你多次感谢我的家属,为这对夫妻深厚的感情而有一丝触动。

从一个细节便可以看出她与他之间的深厚感情,卧床三年,老张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压疮。

对于这样的病人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而在这个奇迹背后一定是有人做着精心的护理。

“这几年来,我就睡在他身边,每隔几个小时就帮他翻身,24小时没间断过,家里吸氧机、吸痰机什么都有,吃的都是最好的,不仅吃饭,我还经常给他喂补品。”探视完病人后,她又找到我聊起了自己这三年的生活。

从她的口中,我了解到,因为儿子在另一个城市生活工作,所以近三年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照顾老张。

说实话,照顾老张的工作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她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故事,我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因为我知道在重压之下的家属需要向人倾诉。

而在倒完苦水之后,家属也变的轻松起来,甚至就连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也被拉近了。

“你结婚了吗?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家属突然冒出这句话让我先是目瞪口呆,后又不禁开心起来。

没想到我在别人眼中竟然还如此年轻,根本就不是赵大胆说的那种中年油腻大叔。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但听起来总归让人心情愉悦的。“我已经两个孩子了,都上学了!”我开心着拒绝了她。

家属离开后,赵大胆也干完了自己的工作。

我却在想:“这样通情达理,热心有爱的阿姨,会是她们口中所谓难缠的角色吗?”毕竟从我接班以来几个小时的接触时间里并没有发现异样。

4


“人家要投诉你了!”第二天赵大胆偷偷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完全不能相信赵大胆的话,因为这位前一天还要为我介绍对象的家属并没有和我发生任何不愉快,也没有任何不一致的意见。

“怎么可能,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个消息打破了我的好心情。

“人家在外面和护士长说的,说护士吸痰不彻底,医生查看病人次数不够。”原来家属在急诊抢救室门外这样向护士长告状了。

护士吸痰不彻底,她怎么知道?医生查看病人次数不够,她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天大的冤枉吗?

“她说每次进来都发现病人有痰,医生都在查看其他病人。”赵大胆气呼呼的说道。

像老张这样气管切开术后,重症肺炎的病人怎么可能通过几次吸痰就完全清除所有痰液呢?

而在急诊抢救室内,医生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守在老张一个人的病床前呢,难道其他病人都不处理了吗?

我没有料到自己对她推心置腹,换回来的却是要投诉。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每一个值班的医生护士都经历受了同样的遭遇。

虽然知道了家属背后投诉的行为,但从被介绍女朋友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的我依旧没有当面戳破。

毕竟激化矛盾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也完全没有必要,以后只是多留点心便可以了。

因为老张病情极其危重,家属又拒绝ICU住院治疗,而普通病房又没有能力处置,所以老张便被留在了急诊抢救室内救治。

好在经过几天的救治后,老张的生命体征已经有所稳定,短暂的从死神的魔掌里逃了出来。

既然病情已经有所稳定,下一步要面临的便是住院系统治疗。可是,普通病房里暂时又没有床位。不仅老张一时间住不了院,躺在老张隔壁病床上的另一个病人也住不了院。

和在抢救室里度过了72小时的老张相比,这位病人被滞留在急诊抢救室的时间更久,已经长达六天六夜。

5


终于,病房里有了一张空床。

同样的病情,自然要按照先开后到的顺序收治入院了,任何人的性命都是性命,任何病人的家属都同样焦急焦虑。

隔壁病床的病人被推出了急诊抢救室,老张却还要留下。家属没有说话,还在感谢着经过我的努力,老张的体温已经下降,血压已经有所稳定了。

虽然家属没有要求,但我却并没有对老张放任不管。多次请专科会诊,向领导汇报,协调沟通床位,甚至为了早日将老张收治入院和同事面红耳赤辩论。

经过几轮会诊,又经过十几个电话之后,老张的床位终于有了着落:只需等到明日,便会在病房里为老张安排一张床位出来。

虽然我曾对家属说过:“我再请会诊,给你联系病床,但需要时间,你也不要太着急。人家在这里不也待了很久,总有先来后到嘛。”

家属又扬言投诉了,只不过没有当着我的面,而是偷偷找了领导,抹了眼泪,说没有人管老张。

为了救治老张,为了给老张安排床位,医生护士付出了很多努力,结果家属根本没有看在眼中,反而多次威胁举报投诉。

家属拉着老张的手,哭着说:“宝宝,我们没处去,没人要我们,死也没有地方,你怎么办?”

听着家属的委屈,我原本想和她解释一下,但转念又想:“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呢,她毕竟是一个长期承受精神压力的老人,而且也从没有当面对我我恶语相向过。”

赵大胆安抚了两句后,家属倒也有所平静下来。一夜无语,老张病情稳定。

第二天,病房终于有了空床。开好住院证,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我便让家属去办理住院手续了。

这原本便是我的本职工作,故而没有多余的话。

“你们都是好人,谢谢你们啊!”家属说着感谢的话去办理住院了。急诊抢救室里还有着其他病人,工作一项是在人山人海摩肩擦踵中完成的。

正当我和其他病人家属沟通的时候,又一句话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你们的工作啊,非得让我多跑一趟,非得让我投诉。”

透过人缝,我看见这位要给我介绍女朋友的家属正在朝着赵大胆发着脾气。

原来因为提前住院,有一些急诊抢救室的费用需要退费,而赵大胆在签字退费的时候遗漏了一张发票,所以需要家属再跑一趟。

我看了看家属,没有说话,继续了自己的工作。

在老张即将被送进病房的时候,家属拉着老张的手抹着眼泪道:“宝宝,我们住院去了,住院去了。”

站在一边的我再一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他生病,却要了你半条命啊!”

“是的,是的,谢谢你们!”

我苦笑道:“有时候我们做了很多工作,你都不知道,你要理解呀!”

我不知道家属能不能理解我们的工作,也不知道家属能不能理解我这句话,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其实,在每一个病人背后,医生护士都做了家属看不见、听不见、甚至不理解的工作。


因为没有任何医生护士不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够平安无事。


最后,希望大家相互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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